呆在家时间长了,闲得慌。回老家转转,说走就走。
其实现在住的地方离老家也不远,就四十多公里。但离开老家已经四十多年了,因为村里再没有直系亲属,所以也就没有回去过。
初秋的早晨,太阳早已升起,但风已然有点凉。岀了小区,从繁闹的城市的一端穿过,从另一端直上快速干道。多日未出城,憋闷的心情顿时舒畅。一边驾驶,一边欣赏道路两旁的风景,正在建设的高楼、繁华的市场、快要成熟的庄稼、零零散散走在路边的男人和女人……
走走停停,不到十点就到了老家村子的对面。那条熟悉而又陌生的小河、葱郁的山峦、成片的青纱帐。记忆中通向村子的路、过河的桥已不存在了,转了几圈,尽然找不到回村的路。下车向一过路人打听,才找到不太好走的一条便道。凭着拙劣的驾驶技术,小心谨慎地绕过几道弯,过了仅能通过一辆车的过水桥,在坑坑洼洼的泥水路上走了几十米,有几个大坑挡在前面,再不敢前行。把车停在路边,看来只能步行了。
已经离村头不远了。到处不是庄稼就是荒草,那条小时候走过无数次的路怎么也找不到,想找个人问问,却不见一个人影。凭着模糊的记忆,穿过荒草地,上了一个小坡,拐过一道湾,前面岀现了有人活动的痕迹。路变了,原来的路早已废弃,怪不得找不到。
村头的几孔石窑早已破败不堪,院子里长满了荒草,仅有一条似乎很少有人走的小路。那条小时候和妹妹抬水吃的小溪看来早已干涸,角落里的石碾已然在,但早已无人使用,碾盘上甚至还有几棵小草。我曾经住了十二年的不知是哪朝哪代人用碎石片插起来的窑洞口已经塌了,只留下后半截还在那支撑着。小时候,稍有风吹草动,二哥就担心窑塌了,现在是真正的塌了。窑对面的瓦房已没有了踪迹,全被砖石瓦块和荒草替代了,童年玩耍的院落、石梯也不见了踪影。睹物思情,物是人非,短短四十年,陪我度过快乐童年的一切尽然不复存在了。
正在伤感时,突然听见有动静。循着声音,下了一道坡,那个角落里有人在干活。看到我,一个白发苍苍,身形瘦小的老人,停下手中的活,直起腰,惊讶地问我是干什么的。老人虽老,腰也有点弯曲,但精神很好,一点也不显苍老。我说了我的小名,说曾经在这住过,想看看老地方。老人面带笑容,尽一口叫岀了我父母和姐姐哥哥们的名字。他走过来,拉着我的手,让我一定到他窑里坐一坐,我尴尬地笑了笑,推辞了。在站着和他拉话的同时,脑子在极速搜索着一张张面孔,他是谁?
对,就是他!他是我的一个本家叔叔,从我记事起,就是我们村的书记—全村最大的官。模模糊糊中记得,村里敢敲钟的是他,谁家有事叫的是他,放电影前讲话的是他,好象村里的什么事他都管。尤其是他拉的一手好二胡,上学时学校搞活动,他常在场,因为我们最厉害的校长好象才是副书记,都得听他的,讲完话就拿二胡给演节目的同学拌奏,演什么拌奏什么。那时候真是既佩服,又羡慕,还怕他。那么大的官,还有那么大的本事!
交谈中得知,他今年已八十五岁,子女们都岀外了,老地方不方便,又不想随子女,就和后老伴在老村子较平的地方盖了个彩钢房住,老村子就住他们两人。我还问都这么大年经了,怎么还干活。他说现在政府一年补助他们老村干六百元,加上两人的养老保险、老龄津贴一年有五千多元,足够花了。现在身体还好,没大毛病,哪里也不去,受了一辈子苦,一天不干点活就难活,吃饭不香,腄觉不实,今天天气好,收拾一下洋芋窖。和他拉话,他始终面带微笑,谈吐清晰,思维不乱。
临离开时,好不容易才把我身上仅有的一点现金给他放下,他坚持迈着碎而有力的步子把我送岀村。
一个当过几十年的八十多岁的老村干,与老伴两个人独自居住在荒芜废弃老村子的简易房里,花着少得可怜的收入,干着最原始的农活,却有着如此健康的身体,有着如此乐观的情绪,过着没有任何怨言的极简的生活。
多少生活在城市里的人们,住着高楼洋房,过着悠闲的生活,衣食无忧,却整日无所事事,怨天尤人满腹牢骚。物质的富裕显然无法替代精神的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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