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4年中秋的北京,秋风刚起,枫叶未红。
景色怡人的陶然亭内,有两位女子举杯互敬。
只见其中一穿男装的女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拔出宝剑,边舞边歌,此人便是女革命家,人称“鉴湖女侠”的秋瑾。
另一位女子则挥毫写下:
“驹隙光阴,聚无一载;风流云散,天各一方。”
此人便是晚清教育家吴芝瑛。
两人在此一聚之后,便各分东西。
此后秋瑾东渡日本,寻求救国救民之真理;
而吴芝瑛则南下上海,兴办教育,开启民智。
如果说,秋瑾是层冰积雪一抹红;
那吴芝瑛就是料峭春寒一缕风。
共同的理想,同样的追求,让两人渐渐走到了一起。
她们三观一致,气场相合,在互相的激励与陪伴下,共同书写出一段传奇。
芝兰气味心心印
秋瑾和吴芝瑛都出身于官宦世家、书香门第,她们自幼熟读诗书,浸淫于中国传统文化,是那个时代富养的女儿。
秋瑾祖上三代都在晚清朝廷做官,她自幼随哥哥一起读书。
由于天资聪颖,不到10岁就熟读“四书五经”,更写得一手好诗词,不仅字句工整,且格调高远。
当然,秋瑾的格调与胸怀还要得益于祖父的谆谆教诲。
童年的秋瑾,经常听祖父讲起,叔祖在台湾抗击日寇、壮烈牺牲的故事。
看着祖父脸上自豪而激动的神情,幼年的秋瑾暗中立下志愿,要像男儿一样建功立业。
在那个时代,秋瑾相较一般闺阁女子,眼界更宽、境界更高、格局更大,所以寻常女子是入不了她的法眼的。
而吴芝瑛恰恰是个例外。
吴芝瑛不仅博览群书,擅长书法,而且思想敏锐,待人真诚。
她与秋瑾的相识,更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的缘分。
两人的丈夫,不仅同朝为官,而且还是同一部门的同事;
更巧的是,秋瑾一家到北京后,恰巧就和吴芝瑛家租在了一个胡同,两家从此成了邻居。
随着男主人的交往,两家关系日益密切,即便多年以后,吴芝瑛也还记得,见到秋瑾那个下午。
在吴芝瑛家的客厅里,两人的丈夫正在聊公事,而秋瑾则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
吴芝瑛见状,赶忙热情地邀请秋瑾到内室坐坐,她问秋瑾说:
“您喜欢什么书呢?我这里藏书很多,你看看有哪些喜欢的?”
秋瑾淡淡回答:
“我对那些诗词歌赋、《女四书》之类的没太大兴趣。”
吴芝瑛笑道:
“你稍等,我还有一些书,相信你会感兴趣的。”
片刻后,吴芝瑛把一摞书和报纸抱进来。
秋瑾打开一看,竟是三年前的《时务报》,上面还有梁启超写的《变法通议?论女学》。
此时的秋瑾双眼放光,立刻便读了起来。
秋瑾读完后,笑逐颜开地说道:
“没想到您也是支持维新之人,我们倒是志同道合啊。”
从此,秋瑾每天都来吴芝瑛家与其一起读书看报,两人有相等的文学造诣,思想上有共鸣之处,关系自然越来越亲密。
后来,颇具侠气的秋瑾更是提议要义结金兰,吴芝瑛也立即响应。
于是,吴芝瑛亲手书写兰谱,秋瑾则赋诗《赠盟姐吴芝瑛》,其中有“芝兰气味心心印,金石襟怀默默谐”的诗句,表达了二人之间深厚的感情。
两个同样优秀的女人,彼此气场相合,情趣一致,就这样走到了一起来。
犹是依依远送人
秋瑾和吴芝瑛在日常讨论中,不但思想可以共鸣、观点高度契合,最难得的是两人的性格形成了互补。
秋瑾刚烈果决,敢想敢做,像锋利的刀刃;
而吴芝瑛心思缜密,思虑周全,像稳固的刀柄,两人互相鼓励,彼此成就。
随着新思想的洗礼,秋瑾厌倦了优渥窒息的生活,而女性卑微的社会地位,更让她心痛不已,于是她决定赴日留学。
这种离经叛道的行为,在家中引起了喧然大波,以至于秋瑾被断绝经济来源。
正在她一筹莫展之际,吴芝瑛伸出了援手。
在吴芝瑛的帮助下,秋瑾顺利东渡日本。
鲁迅说过:娜拉出走后,不是回来,就是堕落。
而秋瑾是第三种,她在日本不仅加入同盟会、接受革命思想,还组织斗争,成为坚定的革命者。
这种思想精神上的巨变,距离吴芝瑛在陶然亭给秋瑾践行,仅仅一年时间。
1906年秋天,二人久别重逢,秋瑾提出在上海创办《中国女报》,吴芝瑛自然大力支持。
吴芝瑛不但出钱为报社租赁办公地点,还大摆宴席,邀请上海各界闺秀名媛,呼吁大家为报纸捐款。
太太们有的吝啬,有的怕受牵连,大多数捂紧钱包,捐款的人自是寥寥无几。
看到为数不多的捐款,吴芝瑛当即拿出首饰去变卖。
在吴芝瑛的鼎力相助下,第一期《女报》终于问世。
《女报》一经问世,便引起强烈的社会反响,不仅轰动女界,更打开女性追求解放的心扉。
知己之间心意是相通的,她非常清楚你的需要,总会第一时间帮你填补,她始终盼着你好,她的这份心意比你自己还要迫切。
秋瑾的革命活动,充满危险和变数,而吴芝瑛一直站在她身后,在关键时刻为她提供保护和助力。
秋瑾白天在报社忙碌,晚上在地下室和同志研制炸药,为武装起义做准备。
由于配方的原因,炸弹突然引爆,秋瑾被炸伤,巨大的爆炸声引来了警察。
得到风声的吴芝瑛避开警察,带人悄悄来到后门,把秋瑾送往医院就医,后来又把秋瑾接到家中照顾。
在吴芝瑛悉心照料下,秋瑾恢复得很快,与此同时,秋瑾也把革命的思想传播给了吴芝瑛。
1907年,革命形势如火如荼,晚清朝廷摇摇欲坠。
这时秋瑾接受派遣,离开上海,去绍兴发动起义,她和吴芝瑛再次分开。
但吴芝瑛预感到闺蜜此去,异常凶险,她只能握着秋瑾的手,心绪复杂,依依惜别,并把变卖首饰的钱,都交给秋瑾。
秋瑾对盟姐也是难舍难分,离开时她褪下腕上的手镯给吴芝瑛戴上,留作纪念。
这些患难中的情意,随着时间的沉淀,构成了她们友谊里的美好,也照亮了吴芝瑛的余生岁月。
知音落落世难逢
远在绍兴的秋瑾,很快进入繁忙状态,为了不连累吴芝瑛,只能把思念埋在心底。
秋瑾不再有只言片语给吴芝瑛,而吴芝瑛对秋瑾除了牵挂,更多的是担忧。
1907年,革命志士徐锡麟在安庆组织起义失败,英勇就义。
叛徒供出,秋瑾是绍兴起义的组织者。
秋瑾被出卖的消息很快传到绍兴,同志们都劝她撤离,但秋瑾却决定留下来。
革命必然有牺牲,无数热血男儿为革命牺牲。
“而女子则无闻焉,亦吾女界之羞也,愿与诸君交勉之”。
她率众坚守大通学堂,经过长时间激战,最终弹尽被俘。
秋瑾被捕后受尽折磨,但她一直不肯认罪、拒绝招供,最终在写下“秋风秋雨愁煞人”后,英勇就义。
秋瑾牺牲后,尸体在绍兴街暴晒数日,无人敢上前认领。
只有吴芝瑛在得知消息后,联络朋友把秋瑾的遗体偷运出来,并葬在杭州西泠桥畔,和岳飞墓遥遥相对。
岳武墓,秋女祠,在当时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民众反清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待朝廷查清是吴芝瑛运走秋瑾的尸体后,勃然震怒,欲治吴芝瑛等人的罪。
但吴芝瑛铁骨峥峥,毫无畏惧地上书两江总督端方,郑重声明:
是非纵有公论,处理则在朝廷,芝瑛不敢逃罪,愿一力承担后果。
一时间,国内外舆论哗然, 海外同情革命的友人纷纷撰写专文,声援吴芝瑛等人,清廷迫于各方压力,治罪之事只好不了了之。
秋瑾终于安眠在西湖之边,而吴芝瑛则仍在坚持奋斗,她认为好友不该蒙尘,不该被湮没在历史的遗迹里。
作为深刻洞悉秋瑾灵魂的人,在几年内,吴芝瑛不仅撰写了《秋女士传》《秋女士遗事》等书,还整理了秋瑾的诗稿,为后世宣传秋瑾、研究秋瑾提供了完整史料。
辛亥革命胜利后,秋瑾墓得以重新修建,而她视死如归的精神,也受到万众敬仰。
1912年,孙中山先生亲自到秋瑾墓前祭奠,并题词:“鉴湖女侠千古巾帼英雄”;
楹联:“江户矢丹忱,感君首赞同盟会;轩亭洒碧血,愧我今招侠女魂!”
秋瑾的名字被铭记,精神被传颂,吴芝瑛也终于完成了自己最大的心愿。
秋瑾和吴芝瑛生逢乱世,她们在动荡的年代里奔走战斗,一个洒尽热血,一个散尽家财。
她们二人在成长的路上,不仅互为导师,还彼此心灵相通,是远远超过高山流水的知己。
知己之间的感情不是依附,不是相慕,而是互为表里,共同成长。
正如陈果所说:
只有同等能量的人才能识别,只有同等能量的人才会相互欣赏,只有同等能量的人才能成为知己好友。
知己是我们自己选择的,没有血缘的亲人,是自己一半心灵的安放地,更是彼此生命的最佳见证。
愿拥有知己的你珍惜她,没有知己的你等到她,人生海海,缘到才会相遇。
点个【在看】,与君共勉。
作者 | 丹君,有点二,有点独,鼓捣字的老宅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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