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蛋壳
刘根林
我们基本与新生的共和国同岁,当时,翻身的农民们为了表达自己的喜悦之情,好多都把自己新出生的儿女取名新国,解放,土改,分田,改姣,改云,改秀,田妹,放妹,解妹等。由于新中国百废待兴,经济还非常困难,刚分得田地的农民们还只能勉强填饱肚子。
那时候没有碾米机和磨粉机,粮食加工都是用碓和磨。稻谷用碓踏成米,谷壳踏成糠,米麦豆等都是用磨磨成粉和酱。碓和磨成了农村必备的常用工具,甚至于被神化。我记得父亲出去种牛痘和收痘子时都得请圣,请的就是:观音大士,药皇菩萨,兴隆土地,灶皇府君,碓磨神君……我记得我在韶山参观毛主席故居时,一到碓屋就油然而生一种亲切感,因为小时候我每天几乎都是伴随着它们度过。
那时候生活还比较苦,做饭得配上一半的冷饭,那样煮熟后的饭至少会增加三分之一的量。虽然饭淡了许多而不好吃,但主要能填饱肚子。做为家中最受宠的男儿,我可享有一项持权,就是每当母亲炒完菜后我就会装一碗饭倒进锅里,然后反复翻炒,把锅里的些许油水、一丝咸味和着那淡黄的铁锈,炒成了一碗烙锅饭,当时吃起来觉得比现在的蛋炒饭还要好吃,当然,姐姐们就只能拌菜碗了。
那时候一年都难得吃上一顿肉。如非是过年过节,小孩那么盼着过年,因为过年拜年能吃上几天的肉。在我的印象中,一年就只过一个端午节,我们那里过的是大端午,也就是农历五月十五。据说屈原是农历五月初五在汨罗悲愤投江,人们在五月十五才找到他的尸体。人民为了纪念这位伟大的爱国诗人,于是把农历五月初五和十五都定为端午节,我们夫夷沿江,一段过初五,下一段就过十五。这一天,也是孩子们半年来最高兴的日子,孩子们拿着大人们给的几毛钱,穿着新衣服去看龙船,然后买些黄瓜,桃子,李子……心里不知有多高兴!
为了能吃餐好的,我那时好希望家里能来客人。那时候,不管多穷的家庭都会养着几只老母鸡,家里都会储着一些鸡蛋,主要是用来招待客人,还可以卖几个用来买盐。只要是家里来了客人,母亲总是会炒一盘煎蛋,打一碗荷包蛋,再配上两个农家小菜就行了,这时候姐姐会带着我坐到火膛旁,她端着个米筛,只见母亲把鸡蛋在锅沿上一磕,两只手抠住磕开的鸡蛋裂缝,然后把蛋清蛋黄倒到锅里,把蛋壳轻轻地放到姐姐端着的米筛里。为了安全,母亲总会在百忙中用铁夹从火膛中耙出一堆热灰,然后再耙平,耙平的热灰开始是红的,之后逐渐变成灰白色,中间散布着点点红色的火屎,就像那秋日的夜空布满了繁星。这时,只见姐姐把一截截蛋壳一排排摆放在热灰上,才过了十几秒,蛋壳上无色的蛋清就变成了固体的蛋白,我和姐姐目不转晴地紧盯着,当看到蛋白要转黄时,姐姐就赶紧拿出来放到米筛里凉着,然后再把还没有烤的蛋壳继续摆放到热灰中,大约一分钟左右,二十几截蛋壳就烤好了,姐姐带着我来到餐桌上,姐姐用拇指的指甲把一截截蛋壳中的蛋白括出来喂给我吃,我觉得比什么山珍海味都好吃,我正吃得津津有味,突然听到姐姐咽口水的声音,我意识到姐姐一点也没有吃,于是就推开姐姐喂我的手,"姐姐,你也吃一点!"
烤蛋壳。是在那特殊的年代普通农家的家传厨艺,当然,我也把它传给了我的弟弟妹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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