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听到小俊要出国留学的消息，小鱼的第一反应就是为他高兴。她想起许久未见的魏音蔓，觉得小俊如果能脱离父母的庇护去陌生的环境锻炼自己，未尝不是一件大好事。

两个昔日无话不谈的师生，趁着周末的大好时光又在电话里愉快地聊了起来。

当听到魏音蔓要飞过去陪读一段时间时，小鱼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你妈妈事业心那么强的一个人。”

小俊振振有词地说：“骗你，是小狗。”

听到小俊在电话里的再三保证，小鱼心中唏嘘不已。她是真没料到，人前那么风光的女强人魏音蔓会甘心洗去铅华。

小鱼当然无法知晓小俊家这一年多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和两位男女主人前后截然不同的生活态度和人生感悟。

她犹豫再三，终于没有控制住自己内心翻腾的情绪。她用礼节性的态度问道：“你爸爸妈妈最近还好吗？”

“他们还是老样子，我爸出新书你知道吗？”

“嗯，我也出了一本书。不过，销量不怎么样。”

“小鱼姐，你也太厉害了吧。怪不得我爸爸那时候在家里就老是夸你，说你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你千万别这么说，我就是凑凑数打酱油的。”

“你就别谦虚了。”

“纠正一下、我这不是谦虚，是实事求是。你最近有没有马克的消息？”

小鱼把她最关心的问题说了出来。

“我没怎么和他联系，他仿佛在人间失踪一样。发邮件不回，电话号码也换了。”

02

小鱼吃了一惊，她有点担心地问：“是不是马克学业太忙了？你不是说他还发过照片给你吗？”

“一开始的时候是这样，可最近真的很奇怪。”

“是吗？”

“我打算等我过去后，找那边的一个老同学去问问。”

“你也去爱丁堡吗？”

“不、不过离得很近。”

“那你想要什么礼物？”

小俊和小鱼之间，有种天生的亲近感。

小俊爽朗地笑着说：“还是免了吧，飞过去带着不方便。”

“你最喜欢耳机了，报个牌子和型号。”

“呵呵，小鱼姐你真是深得我心。”

“那是必须的。”

两个人又东拉西扯了半天，才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这边小鱼妈有些不满地嘀咕：“你这和谁聊这么半天，菜都凉了。”

“哦，我以前补习的一个孩子。”

“那怎么聊这么久，开心到我给你使眼色你都没看见。我把菜再去给你热热？”

“不用了、妈，我饱了。”

这下小鱼妈的不满意度再次被提高，她唠叨道：“每次都吃那么少，你什么时候能长点肉。女孩子肉多看着有福气，你看看阿伟就很好。”

小鱼在心中默默翻了个白眼，她妈就是有这种本事。三句话不到的功夫就能顺带着扯上阿伟。

“行、行，我多吃点。麻烦你去把排骨汤再热一下，这样总可以了吧？”

“这还差不多。”

小鱼妈满足地端起那个黑色的砂锅，开心地朝厨房走去。阿伟凑了过来说：“我刚才听到你电话里在提留学的事情，是你补习的那个孩子要去留学了吗？”

03

小鱼看了看瞬间变大憨态可掬的脸，没好气地感叹：“每回你来，我就成为我妈捡来的娃。”

阿伟一下子没憋住，指着自己说：“那你的意思，是在吃我的醋吗？”

小鱼往厨房的方向探了探，正色道：“我可不敢。”

“阿姨，她也是关心你。”

“嗯。”

“我妈妈说五一假期你要是有空的话，欢迎你去我家做客。”

小鱼反问道：“你五一假期走得开吗？你这个春节这么重要的日子，都没办法按时休假的忙人。”

阿伟拍拍胸脯说：“只要你有时间，我排除万难也要争取休假。”

被逗笑的小鱼，略微地思考一下说：“我现在还真吃不准，手头上的事情都还没个定数。反正还有那么长时间，我们到时候再说吧？”

“行呀，我就提前和你申请一下。”

“你当是汇报工作，还要提前申请？”

阿伟照例展开他招牌式憨憨的微笑，其实正式确立关系后，他们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真的没有很大的改变。

顶多就是名正言顺之后，行为举止亲昵了一些。两个人偶尔也会单独出去约会，不过就是普通地看看电影吃吃饭。

次数基本数得过来，因为他们都是大忙人。

阿伟有些时候要值班，小鱼更加不用提了。

身兼二份工作的她，大多时间都是分身乏术。

而董子浩最近变得比以前更忙，小鱼有时候还要自己上网去查看评论和回复问题。

04

这天百忙之中的小鱼。终于下班后抽空去见了自己的好朋友。华华果然如她自己所预言的那样，拿好年终奖之后就递了辞职报告。

也不知道是小鱼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华华深思熟虑之后果断放弃当初开服装店的想法。可让小鱼万万没想到，好朋友新找的工作竟然是去做一名幼儿园的老师。

华华看着小鱼那满脸震惊不可思议的模样，有些好笑地问：“至于吗？”

小鱼把头点地跟鸡啄米似的。

华华骄傲地宣布：“我有必要正式澄清一下，本人是正规师范教育专业毕业的专业人士。好吗？”

“就你？”

小鱼定睛打量站在自己眼前素面朝天的女人，姣好身材被套进直筒的牛仔绒毛外套里。昔日风情浓郁的波浪卷发，变成高高的垂直马尾辫。

下一秒，小鱼开始相信好朋友所言不假。

可她还是没办法把华华和那个整天和牙牙学语孩子们打交道的职业联系上。要知道华华在她的笔下，可是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女子。

两人挑了家看上去顺眼的小店坐定后，小鱼面对自己文中的女主角关切地问道：“气色不错，看来是真的放下了。”

华华淡淡地说：“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

“你那篇连载，我在追哦。”

小鱼有些惊喜地问：“真的吗？”

华华瞥了她一眼，说：“其实没什么看不开的。正如你文中所写，这年头爱上谁、吻了谁，和谁上床、为谁付出，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过?去?那些?发自肺腑的心甘情愿，就?像在棋盘上落子。走错了、怨自己眼拙手贱，别怨对手没底线?。?”

“感情这事，愿赌服输。千万不要去怨天忧人，这样不仅丢了面子，就连里子都输地精光。”

“好见解！”

05

小鱼一边示意华华稍等，一边急急忙忙地从她随身的大包里去掏那本宝贝笔记本。

小鱼谄媚着巴掌小脸，用讨好的语气说：“亲爱的，我记下你的经典语录。”

华华白了自己好朋友一眼，说：“你好意思哇，老是从我身上占便宜。我是不是要问你收点版权费啊？”

这时已经慌慌张张摸出纸笔的小鱼，头都没抬只顾写字。不过豪爽的声音飘了出来说：“没问题，今天我请客。”

“切，就这一顿饭想把我打发？”

不过华华看到小鱼那摇头晃脑写字呆萌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这边记录完灵感来源的小鱼，满足地把头抬了起来。她用无比崇拜看偶像的那种小眼神，毫不吝啬地表达说：“亲爱的，你一个人活出普通人不敢想象三生三世的精彩。你知道吗？”

华华指指自己：“我？”

“不用怀疑，就是你！”

“少来。”

“真的。”

“你怎么不说你少见多怪？”

小鱼悻悻地笑了。

不过华华立马说：“你呀，有没有听过一句歌词。”

“大美人，请说。”

“孤独的孩子，你是造物的恩宠。”

“这………”

“你这条小鱼感觉就是专门来人间游历的，然后浪出几朵水花就沉入大海。有时候我还真羡慕你，也不知道是你运气好，还是真的傻？”

小鱼不服气地抗议：“你别人身攻击啊？”

“好吧、换个说法，没心没肺。”

小鱼暗想：“怎么又来一个羡慕我的人啊？我这一穷二白的人生，有什么好羡慕的？”

小鱼不仅想起大年初六聚会上，薇薇安也说过羡慕她的话。

06

小鱼总觉得华华刚才那话透着一点点贬义，可她死活就没找出问题在哪里。

事隔多年以后，小鱼无意中回想起华华那番话有了新的见地。当年平淡无奇的她，借着秦雪和华华的眼探析这灯红酒绿花花世界的冰山一角。不仅给自己上了宝贵的一课，丰盈饱满她那寡淡的人生，也为自己的写作生涯打下坚实的基础。

华华突然问道：“你和那小医生怎么样了？”

“我们………，我们在一起了。”

小鱼虽然有些害羞，还是如实相告。

她的话立马招来华华的一顿惊呼，就差没拍桌子叫好。

“好啊、赵小鱼，我不问、你就不说了是吗？”

“我这不是老实交代了。”

“算了、看你第一次入情场不和你计较，不过我看你和那个小医生第一眼，就感觉你们有戏。”

“啊……”

“多合适的两个人啊，简直就是绝配。”

听到好朋友没有新意的评论，小鱼撇了撇嘴。

身边每个人评价她和阿伟，都是“合适”二字。

听多了，难免有点乏味。

不过，她也大方地承认：“我们是挺合适的。”

眼见小鱼兴致不高，身为过来人的华华立马摆出教训人的语气：“别不知足，这年头能遇到一个合适的人都已经是难得。”

“我们谈恋爱?时?都想要牵过手就可以结婚的爱情，可惜?我们却生活在了一个即便上了床也没有结果的年代。”

小鱼睁大眼睛说：“这不是我小说里的话嘛？”

华华中肯地评价说：“所以说你那部小说很贴近现实，我喜欢。”

07

小鱼没想到华华会给自己这么高的赞赏，更没料到她会去追自己的小说连载。因为在小鱼的印象中，华华是一位只醉心于声色犬马的女子，半点和文字搭边的迹象都没有。

老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从华华转行去当幼教老师这件事来看，人生里的定数真的是万般皆有可能。既然文中的女主角都发话了，小鱼自然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小鱼开口说：“你那位前任怎么样了？”

“前任？”

“对啊，有他消息吗？”

华华露出狡黠的笑容，瞬间眯起的双眼像极了一只让人百爪挠心的狐狸。她伸出尖尖的手指对小鱼嗲道：“你又想从我嘴里挖到什么？”

被人识破心思的小鱼笑得星光灿烂，她坦然地说：“行行好呗，让我找点灵感。”

华华好奇地反问道：“在你的小说构思里，他的下场会是什么样子？”

小鱼把眉毛一挑、眼睛一瞪，拍了拍桌子恶狠狠地说：“我打算让他落个众叛亲离的结局。反正——旧爱总抵不过新欢，而新欢总抵不过时间。”

“那个渣男和富婆之间，不过是寂寞时候的互相消遣罢了。”

说完还不解恨，对华华说：“怎么样，亲爱的。你还满意吗？”

华华笑着摇摇头，她掏出手机点开给小鱼看。

08

小鱼把头伸了过去，手机页面上显示的是某某年轻画家斩获艺术节大奖。下面的配图是一张留着长发带着桀骜不驯神情的脸，他的身后是一副小鱼无法参透的抽象派油画。

刚才还在唾沫横飞，大骂渣男的女孩沉默了。

薄情的人风生水起，深情的人不值一提！

纵使是小鱼，心闷到一句话都无法说出口。

反倒是华华淡淡地说：“失望了吧？”

“嗯。”

“亲爱的，这就是生活。很多人喜欢爱小说，那是因为生活里的无奈可以在小说里快意恩仇。你慢慢纠结吧，是按你自己的思路写个理想化的大结局，还是写个现实版的肮脏龌龊。”

华华潇洒地挥了挥手说：“反正这是你的事，我已是局外人。情爱圈里没白走一回，侥幸让我练到百毒不侵。”

好一句局外人，小鱼看华华的眼睛亮了亮。

那种挥别过去无畏前行的勇气，不是每个女人都能拥有的。

人活一世，岂能不受伤？

比失败更可怕的东西，是一蹶不振在深渊里的沉沦。

人生滚烫，人性薄凉。

此刻苦着一张脸的小鱼，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抉择了？

皱着眉头的她，长长舒出一口气。

而那种郁闷惆怅的感觉不仅没有消失，反而变本加厉地充斥到她的大脑每一个细胞里去放肆。

忍无可忍的小鱼，拿出手机直接打给董子浩。

“见面聊一会？”

“什么事？”

“大结局。”

“好，一会儿见。”

09

小鱼买好单后，径直去了工作室。

她没想到竟然会在那里见到甄妮，她们的第一次见面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展开了。

那天正好是周五，所有辛苦工作一周的年轻男女都会挑这个时间点来放松慰劳自己。甄妮当然也不例外，小鱼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她正和董子浩在家情调不错的西餐厅吃晚饭。

甄妮是个心细如发的女孩子，她和小鱼一样都十分了解董子浩的生活习惯。不同的是，小鱼是因为两人长期共事才对大少爷的本性摸得一清二楚。

而甄妮却是天性使然。

甄妮见董子浩接电话时想都没想就说“好、一会儿见”，她心里就泛起嘀咕。

董子浩性子冷，以前两人约会时他对待朋友的邀请多数都是“忙”，或者是直接“没空”。

挂完电话的董子浩，抱歉地说：“吃完饭我有点事，我是送你回家还是？”

甄妮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客户找你？”

“不是，小鱼找我聊点事情。”

甄妮对于小鱼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她知道小鱼是董子浩在文学社的老同事，两人之间的渊源非常深厚。

最重要的是，两人谈恋爱以来董子浩不止一次当着她的面夸奖过小鱼。虽然是公事公办的态度说：“小鱼这人做事情很认真………”

如此等等，都是些稀疏平常的话语。

两人接触这么长时间以来，甄妮可知道董子浩心高气傲，极少会有入眼的同龄人。

10

甄妮听董子浩这么说，早就对小鱼充满好奇。

眼下这个机会正正好，她当然不会错过。

甄妮随意地问道：“你和小鱼约在哪里见面？”

“工作室。”

“哦，我好像从来没去过你的工作室。正好我等下也没什么事，要不我跟你的车一起去看看？”

董子浩愣了一下，他不明白女朋友为什么突然就对自己那个简陋的工作室感兴趣。

在董子浩眼里，甄妮虽然性格不刁难。不过她对于自己的衣食住行是很有追求的，例如她就很反感吃路边摊总觉得食物不健康新鲜。

这些小资情调，在家境优裕的董子浩面前不算毛病。因为他在某些方面也和甄妮一样要求甚高。

董少爷不明所以地说：“我那个工作室挺小的，就是个临时办公的地方。我最近在琢磨换个大点舒服的地方，一直都在到处看房子。”

“要不，你等我换好新地方再正式邀请你过去玩啊？”

“不要嘛，人家就是好奇想去看看。”

甄妮说话，语气素来温柔。

那吴侬细语里的软糯，很难让人狠下心去拒绝。何况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事。

“事先说明，那地方椅子都没几把。而且我和小鱼聊工作上的事，不知道会聊到几点。到时候你觉得无聊，可不要和我闹。”

董子浩找不出理由去拒绝女朋友看似非常合理的请求，他能做的就是把丑话说在前面。

甄妮笑着回应：“上次你妈妈和我提过，我正好去瞅瞅认个门。万一阿姨下次有事情找你，我好帮忙跑腿。再说了，你将来要换办公室我可以帮你做做参考。对吧？”

“我先去考察旧的，权衡之下才能对新的做出评估。你下次去看新办公室，要不要陪你一起去？”

甄妮这番滴水不漏的话，合情合理。

董子浩点头答应，然后说：“那我买单，我们争取早去早回。”

“好，我去下洗手间。”

走进洗手间的甄妮，先从镜子里审视一遍自己。因为是工作日的关系，她身上是黑色的毛呢西装配白色的针织衫，看上去干练利落。

西装的一侧衣领上，别了个小香家的珍珠胸针添了几分柔美。甄妮重新补了补妆，就迈着自信满满的步伐朝着董子浩走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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