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出生地主家庭,享受过荣华富贵,也经历了风雨飘摇、穷途破败。
面对外公波澜壮阔、起伏跌宕的人生经历,她早已心生恐惧。解放后,便心甘情愿地嫁给了穷酸朴实的父亲,追随他来到了遥远的新疆,期盼能过上平静而踏实的生活。
虽然角色转换了,但“大小姐”的某些习性属于骨子里的东西,改不了。她讲究礼数,追求精致,坚持原则,不怒自威。她从来都是临危不乱,敢于决策,善于决策。每当遇到棘手的事,父亲还在分析研究,斟酌掂量之时,母亲已不动声色地给出了解决方案。为此,父亲自愧不如,总是一边自嘲一边赞许地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母亲无可争议的成为家中的自然领袖。
强歌对母亲是敬畏,对父亲是敬爱,可谓“严母慈父”。母亲做完菜,就自个儿去隔壁房间忙乎别的事了。在母亲看来,这俩人纯粹就是借酒浇愁,发泄心中的晦气,说不出什么靠谱的事,随他们折腾吧。
父亲不胜酒力,根本不是博士的对手。推杯换盏,酒过三巡,往往是窦博士斗志正高之时,父亲已醉卧沙场,败下阵来,为不使博士扫兴我便坚挺地候着,继续倾听他漫无边际的海侃,。博士借着酒兴,面对一个天真无邪的幼童,滔滔不绝地展示着自己渊博的知识和华丽的口才,古今中外,天南地北,文化艺术,边喝边侃,完全不在意强歌是否能听得懂,不时还与呆呆的强歌称兄道弟。强歌的确听不大懂他到底在说什么,但看着他摇头晃脑,眉飞色舞,自我陶醉的样子,倒也觉着有趣。更何况,父亲已经倒下,作为家里仅剩的一名男人,怎么的也得撑下去,因此,常常咬着牙陪他到深更半夜。如今,每当回忆起那些个难忘的夜晚,强歌就会联想起冯小刚的电影《非诚勿扰》里,秦奋在北海道的一个天主教堂里,光着脑袋,淌着虚汗,独自缠着牧师没完没了,如痴如醉,执着忏悔的情景。
实在太晚了,母亲就会像“纠察队”一样,出面干涉:“小窦,你可真逗,怪不得叫‘斗志高’呢!都几点了,是不是把孩子也想给灌醉了?你一个博士,大半夜的,逮着个孩子云里雾里的瞎叨叨,还不下课啊?好了好了,快回去睡觉吧!”然后又对我责备几句:“你个小孩子,整天跟人家博士瞎参合个啥?瞧你困的,上眼皮都打下眼皮了!明早跑步,起不了床,看我不掀你被窝!”
这时,“斗志高”博士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瞬间没了斗志,从梦中回到现实,习惯性地揉着强歌的小脑袋(像是揉着小皮球),调侃着:“没事儿,儿子,你现在听不懂,以后会懂的。不过,你比你爹强,是个好学生。长大了陪叔叔喝酒,叔叔还给你讲故事。”而后,苦笑着,潸然而去。
博士来串门,除了带烧酒,有时也给强歌施以小恩小惠,带点彩色橡皮擦、中华铅笔、红双喜乒乓球什么的,我也常拿这些东西在小朋友面前炫耀:“看,我窦叔给的!”还有一回,他居然给我了一个“寸半本”, 火材盒大小,蓝色绒布封面,手工线装。强歌觉得稀奇,还有这么小的书,像个火柴盒。书里还有那么小的字,而且都是些曲里拐弯的字。其实,这是一本民国时期商务印书馆出版的袖珍英文词典。他说:“这是我读大学时用过的,送给你吧,好好保存着,以后你会用得上”。强歌听他的话,不但好好保存着,以后还果真用上了。强歌几经折腾的确上了大学,而且分别主修的是英语与国际贸易,也算是达到了博士的预期。
就这样,我这个学童与“研究地球”的博士成了莫逆之交,老少朋友,师生关系。
一天下午,放学回家,强歌见父亲一个人提着酒瓶子,在家里踱着步,醉意朦胧。奇怪,平常父亲一个人是不喝酒的啊!潜意识中就觉得窦叔出事了。便上前问父亲:“爸,你怎么了?窦叔呢?”父亲仰起脖子,看着天花板,咕嘟了一口酒,自言自语道:“他怎么会是苏修派来的特务?搞错没有!他是特务,那我不就是同伙了?”接着又叹道:“唉,抓起来了!”。
建国初期,中苏两国亲密无间,是“同志加兄弟”的 关系,苏联被尊奉为老大哥。赫鲁晓夫上台后,中苏交恶,水火不容,边境上擦枪走火的事时有发生,正是: “天下大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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