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认识吴先生,说是认识其实也不算,我们之间所有的联系就只是电话沟通,他当时已经是肝癌晚期了。
4月1日愚人节,没错,那天上帝跟我开了个玩笑,一个一点都不好玩的玩笑,医院打电话给我说妈妈的检查结果出来了,让我马上过去医院,我不知道是怎么到医院的,也不记得医生是怎么跟我说的,只记得回家以后我就不停的联系人,打听专业的医院,专业的医生,吴先生就是那时候小舅介绍的。
他很开朗,电话里声音很好听,他说“我在上海,我现在身体挺好的,我生病的时候村里人都说我家风水不好,奶奶是这个病去的,大哥也是这个病去的,可是你看,我已经看了三年了,身体不是好好的,我妻子跟我离婚,现在的女朋友可年轻了,我还开了个小公司,你看看只要有希望一切都会好的,你呀先别着急,会没事的。”于是他就把一切就医流程详细地告诉我。
在上海的入院手续很快就办好了,一切流程都很顺利,就诊那天听旁边一个病患说她从北京转过来这边看病的,已经排队等号一个月了,今天好不容易托关系才加诊一个号,我按吴先生的步骤短短一个礼拜就已经一切办妥,他很细心,甚至帮我分工安排让我小弟先回老家医院办转院证明,开特殊病种证。
晚上为了感谢他的帮忙,我打电话给他致谢,这次他电话里的声音依旧好听,只是声音听着比较虚弱,我问他最近有没有好点?什么时候会来上海复查?他云淡风轻地说没事,他过几天会去苏州医院看看,顺便回公司去走走,公司交给小女朋友管理,没经验自己还是要经常去把把关的,电话在我的一再感谢中挂了。第三次打电话的时候是妈妈病情稳定转到福州医院的时候,那天电话是他主动联系我的,我很兴奋告诉他妈妈已经第二次化疗了,目前为止妈妈身体素质还不错,他很替我们高兴,只是我听他的声音不再是底气十足的了,我说你公司怎么样?运营得还顺利吗?你还是要注意身体的,工作有小嫂子你就光注意身体就好了,他听我说完呵呵笑了几声说都挺好的,说过几天他女儿会从广东飞郑州看他,我能感受到他的开心,他说他女儿三年没见过他了,我其实很替他高兴的。
挂了电话我发现,我们之间的通话居然不小心按到录音了,我感谢他对我的帮助,就没删了录音,随后跟我小舅联系一下,小舅跟他是朋友,他告诉我吴先生病情严重了,癌细胞已经转移了,他女儿估计是来见他最后一面的,他公司被他小女朋友偷偷卖了,现在他不但妻离子散,而且人财两空,我恍惚了一阵。
半个月后妈妈出院,应家人要求我再次拨打他电话,这次电话响了很久才接,我心里酸涩涩的,我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这次我故意按了录音,我说吴哥,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他有气无力地说还行,他告诉我说过几天要回老家去了,我说过段时间我也会陪妈妈回老家一趟,到时候我来看你,他还是呵呵呵笑了几声说可以,他开玩笑似的说我这次要回家挖了祖坟,这种玩笑我没经验回答,我支吾着搪塞过去,之后他又说了些什么,具体就是他女儿终究还是因为工作忙没能抽空过来看看他,他说他女儿说再过半个月直接回老家陪他一段时间,我安慰他年轻人毕竟事业心重,得空一定会回去陪他的,他感叹说他给孩子关心不够,临了临了确自私的想要从孩子那找安慰,我对安慰人不擅长,只能呵呵呵的应着些有的没的。我能感受到他的悲伤,40多岁,妻离子散,人财两空想把失去的去争取回来,现在连争取的资格都不一定有,是挺悲催的。
一个星期以后,我终究没能做的我说的那句“回老家就去看看你”,吴先生也终究没能做的“我回家是去挖祖坟的”,她的女儿也终究没能做的“我抽空过来陪你几天”,当然事事不一定都能如你所愿,吴先生的语音聊天我始终没能删掉,我是个感性的人,我甚至想着有没有可能吴先生的女儿不知道他爸爸临终前对她的愧疚,跟想念,我有没有可能把语音留给她做个念想,很多年过去我从未再打开语音听听我们的聊天记录,但是吴先生的声音我依旧记得,尤其是他呵呵呵的笑声。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于我来说吴先生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儿,我也许会很久很久的记得他呵呵呵地笑着说“我这次是回家挖祖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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