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初年,吴江县城有一位曹员外,膝下有个儿子名唤曹万青,这位曹公子无意考取功名,但是做买卖倒是很在行,曹员外夫妇倒也通达,既然儿子无心仕途,就随他去吧。
这年春天,曹万青收购了一批蚕丝,雇了一艘大船送往松江县销售,一路船借风势走得很顺,眼看就快到松江县了。
眼下正值仲春时节,两岸花红柳绿,美景如画,曹万青站在船头,欣赏着沿岸的大好春色,心中甚是惬意。
就在这个时候,曹万青朝岸上扫了一眼,忽然看见一座精致华美的阁楼上面,一位少女凭栏远眺,再看这位少女肤如凝脂洁白如玉,柳眉杏眼似桃花初开,瞬间就把曹公子迷住了,赶紧吩咐船工,快,快靠岸!
大船一打横就在岸边停下了,曹万青飞快地跑下船,直奔阁楼而去,其实阁楼离着岸边不太远,三两步就到了。
曹万青兴冲冲上到阁楼二层,姑娘见有一位翩翩公子来临,赶紧起身相迎。
曹万青连忙双手作揖,躬身施礼,说到,小生曹万青冒昧打扰,还望小姐见谅。
这位小姐不是别人,乃是县城苏员外的女儿碧云,今天天气晴好,所以倚着栏杆欣赏江中美景,不想被曹公子看见了。
碧云观瞧曹公子,只见他气宇轩昂容貌甚伟,少女心底的湖水不禁荡起层层涟漪,霎时间脸上浮起两朵红云。
啊,原来是曹公子,不知有何贵干?怔了好一会,碧云这才开口问道。
曹公子满脸堆笑,说到,小生倾慕小姐芳容,心动不已,只是现在俗事缠身,待处理完毕后,小生晚上再来拜见,不知可否?
碧云见曹公子对自己有意,早已羞得红了脸,咯咯一笑,转身回屋去了,这一笑让曹公子心醉不已,心说有戏啊,于是转身下了楼,重新回到了船上。
曹公子怎么去松江送货暂且不说,单说碧云姑娘自打见了曹公子,心中就恋恋不忘,只盼着他早点来见。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二更时分,四周万籁俱静,碧云等着等着,不觉有些困倦了,就倚靠在椅子上面睡着了,外面的疾风吹熄了蜡烛,碧云一点也没有察觉。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一阵响动把碧云吵醒了,碧云睁开眼一看,只见一个黑影在屋中晃来晃去,碧云心中一惊,脱口而出问道,是曹公子吗?说着就朝黑影走去,这下坏了,只见黑影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小刀直刺碧云姑娘!就听啊的一声惨叫,碧云瞬间倒卧在血泊之中,黑影飞快地逃走了。
返回头再说曹万青将蚕丝送到了松江县城,顺利地交给了商行老板,待处理完毕,就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心急嫌船慢,现在恨不得立即飞到碧云姑娘身边。
等到了阁楼,只见里面一团漆黑,房门大开,曹公子心中只犯嘀咕,这碧云姑娘咋不点灯呢,不是说好了晚上前来拜访吗?
曹万青摸着黑朝前走,刚刚走进小屋,忽然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曹公子站立不稳,瞬间栽倒在地,似乎触到了一团软软的东西,待借着月光一看,刹那间曹万青吓得魂不附体,只见碧云姑娘倒卧在血泊之中,早已经断气了!
曹万青栽倒在碧云姑娘身上,身上手上全都沾满了鲜血,完了,这下说不清了,现在出了人命,如何是好!曹公子顿时心乱如麻,霎时间慌了神,乱了方寸,赶紧逃啵,就这样曹万青惊慌失措地逃走了。
第二天一大早,碧云的贴身丫环小桃前来叫小姐起床,看见眼前的惨景吓得魂飞魄散,惊慌失措地大叫,死人啦,快来人啊!
苏府上下得到消息,顿时乱作一团,苏员外强忍悲痛,急匆匆赶往县衙报案,胡县令听说出了人命案,不敢耽搁,赶紧带领捕快衙役赶往现场查看。
仵作验尸完毕对胡县令说到,大人,碧云姑娘系被利刃刺穿脾脏,失血过多而亡。
哦,听到这,胡县令皱起了眉头,就朝苏府的人问道,昨天可有陌生人来访啊?
小桃立马说到,回禀大人,昨天有个自称姓曹的公子来拜见小姐。
哦,竟有此事!胡县令眼前一亮,就在这时,捕快说到,大人快看,门外还滴有血迹!
胡县令低头一看,可不是吗,斑斑血迹清晰可见,快,速速缉拿曹公子!
胡县令一声令下,捕快赶紧顺着血迹一路追寻,很快就追到了岸边的码头,血迹不见了,这小子肯定是坐船逃走了。
捕快就向岸边的艄公打听,昨天有没有一个公子哥坐船走啊?
艄公回到,官爷,昨天晚上,有个年轻的公子慌慌张张在这上了船往吴江方向去了。
哦,这小子果然坐船逃走了,赶紧追!捕快骑上骏马沿着河道往上游急急追赶!
你想啊,大船在江中逆水往上走,怎么会有马儿跑得快呢,所以很快就被捕快追上了,捕快追到曹公子的大船,在船舱里面找到了血衣,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捕快不由分说将曹万青锁上带到了县衙。
胡县令听说抓到了曹公子非常高兴,立即升堂审案,不大一会儿,捕快将曹万青带到了大堂,丫环小桃、苏府的人员、岸边的艄公也都站立在一旁。
胡县令啪的一拍惊堂木,厉声呵斥,大胆狂徒,还不将你如何杀害碧云姑娘的罪行,从实招来!
曹万青吓得面色苍白,大声高喊,冤枉啊,大人,我没有杀人啊,冤枉啊,请大人明察!
胡县令哼了一声,冷冷地说到,你白天拜见碧云姑娘,小桃亲眼得见,晚上你却加害与碧云姑娘,行凶之后匆匆忙忙乘船逃走,这些都被艄公看见了,在你的船舱里面又找到了血衣,这些足以证明,就是你杀害了碧云姑娘,你还敢抵赖,来啊,大刑伺候!
胡县令一声令下,衙役如狼似虎一般将曹万青按倒在地,噼里啪啦就是一顿板子,曹万青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胡县令怒目圆睁,厉声喝问,你招也不招!
曹万青挣扎了好半天才抬起头,有气无力地说到,小的招无可招。
哎哟,你小子还挺硬!胡县令气得大叫,看是你骨头硬,还是我的板子硬,给我狠狠打!
这下衙役打得更加厉害了,曹万青哪里经受得住这般严刑拷打,最后实在撑不下去了,只得违心招认了。
胡县令命令曹万青在供状上面签字画押,而后将他打入死牢,连夜写好了卷宗,送往了知府。
黄知府收到卷宗后仔细翻阅,这一细看,立刻发现了其中的端倪,既然曹万青和碧云约好了晚上相见,为什么曹万青还要杀害碧云呢?情理上说不通啊!再者卷宗里面写到,碧云的金银首饰不见踪迹,可见是被凶犯带走了,但是捕快只在曹万青的船舱里面找到了血衣,没有找到金银首饰,那么这些金银首饰到哪里去了呢,卷宗里面没有交代,人命关天的大案,岂能够审得如此不明不白!
看到这黄知府坐不住了,骑上快马带着随从刘达立即赶往了县城。
胡县令听说黄知府来了,赶紧出来相迎,黄知府单刀直入,说到,曹万青杀害碧云一案错漏百出,我要重新审案!
胡县令听罢,吓得脸色煞白,但是上司发话了又不敢不从,只得点头答应。
黄知府首先来到监牢看望了曹万青,叫他把那晚的经过详细叙说一遍,曹万青不敢隐瞒,将那晚如何来到阁楼、如何被碧云的尸体绊倒沾染了一身鲜血,又因为害怕惊慌失措逃走,前前后后全部叙说了一遍。
黄知府听罢点点头,而后回到大堂,命令捕快将杀害碧云的凶器呈递上来,待接过凶器仔细观瞧,只见这是一把六寸长两寸宽的尖刀,普通人家一般很少用到这样的尖刀,它究竟是做什么用的呢?
正当黄知府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随从刘达走了过来,看见黄知府手里拿着一把尖刀愣神,就随口说了一句,大人,你拿着厨子剔骨的刀子做什么?
黄知府听罢心中豁然敞亮,转向刘达,急切地问道,刘达,你刚才说什么,这是厨子用的?
刘达回到,大人,没错,这就是厨子专门用来剔骨的刀子,怎么啦,有问题吗?
黄知府猛地抬起头,高声说道,你可帮了我的大忙了!随即传令下去,命令县城所有的厨子带上自己的剔骨刀速速赶到县衙,不得有误!
知府大人发话了,谁敢不从,只不过半天的工夫,县城里所有的厨子全被带到了县衙大堂。
黄知府命令衙役将厨子的剔骨刀全部收缴上来拿到后堂,而后抽掉其中一把,再将那把杀人的凶器放入其中。
待布置完毕后,黄知府吩咐下去,叫厨子挨个走进来拿取自己的剔骨刀。
厨子一个接一个走进来,取走了自己的剔骨刀,直到最后一个厨子走进来,看到那把凶器就说到,大人,这不是我的刀子!
哦,黄知府问道,你再仔细看看!那个厨子回到,大人,小人的刀子,我已用了多年,自然是认得,这把是我们店里厨子孙六的刀子。
黄知府听罢,心中咯噔一下,赶紧问到,你怎么认定这是孙六的刀子,孙六怎么没来?
厨子回到,孙六是我们酒楼新来的,所以他的刀子格外崭新明亮,所以好辨认,我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小的也不知道,孙六他去了哪里!
黄知府听罢心中已然明白,立即发下令签,即刻缉捕孙六!
捕快得令下去,立刻展开了全城大搜捕,可是一连追捕多日,却没有找到孙六的半点踪迹!
黄知府知道后心中也不免有些焦急,没想到这个孙六如此狡猾,想要抓到他还须另想办法,怎么办呢?苦思冥想多日,黄知府眼前一亮,心中想出了一条妙计。
第二天一大早,城门口贴出了告示,大意是说,曹万青杀害碧云一案现已审查完毕,案犯曹万青已经被典法执行死刑,特此通告全县百姓。
这张告示一出,消息立即就在县城传开了,老百姓开始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听说没,那个公子哥被砍头了?
诶,早就听说了,像这种公子哥死不足惜,杀了才大快人心呢!
想不到一表人才的富公子也会干出这种龌龊事!
谁说不是呢,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世上形形色色的人多了,够你瞧的了!
就在这听闲话的老百姓当中,有一个青年忍不住抿嘴偷笑了一声,发觉没有被人发现,快速地闪进胡同不见了。
青年鬼头鬼脑地摸到一户院门前,刚刚抬手拍打门环,突然斜刺里冲出几个捕快,大喝一声,孙六,往哪跑!
这一嗓子犹如一声霹雳,青年吓得肝胆俱裂,撒腿就跑,那能跑得掉吗!
孙六还没有跑出几步,就被捕快狠狠按倒在地,小子,老实点,我们恭候多时了!
这个青年是孙六吗?没错,他就是孙六,自打那晚犯下命案,就如丧家之犬一般四处逃窜,这些天一直躲在深山里面不敢出来,直到昨天听说杀害碧云的凶犯已经被斩首了,这才松了一口气,以为自己没事了,就偷偷回到了县城,哪料到还没有进家门就被捕快抓住了。
黄知府听说抓到了凶犯孙六,兴奋不已,立即升堂审案,来啊,带人犯!
衙役一阵威喝,带人犯!孙六早就被吓得浑身瘫软,是被衙役硬生生拖上来的。
黄知府厉声喝问,大胆孙六,还不将你杀害碧云的罪行从实招来!
孙六吓得面如土色,豆大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直趟,连忙磕头求饶,大人,饶命啊,小的全都招了!
原来孙六这小子嗜赌成性,可是最近手气又不太好,输了个底掉,越是输钱还越是想翻本,怎么办呢?得想法子捞钱啊,想着想着,就想到歪道上了,碧云家里有钱得很,何不晚上去偷她几件金银首饰,换些银两也不错。
就这样孙六偷偷潜入碧云姑娘的房中偷取首饰,没料到正得手准备离开的时候,碧云忽然惊醒,错把孙六当成了曹公子,就向他走了过来。
孙六吓得魂不附体,这要被人发现,岂不坏了大事,情急之下掏出剔骨刀,杀害了碧云,而后仓皇逃走,这就是以往的经过。
嗯,黄知府听罢阴沉着脸,继而问道,你偷去的金银首饰现在何处?
回大人,已经被小的卖掉了,孙六战战兢兢地回到。
来人啊,将这杀人凶犯押了下去!衙役将孙六打入监牢自不必说。
处理完毕,黄知府命人将曹万青带到大堂,给他卸去枷锁,轻声说道,曹公子,让你受苦了,你可以回家了!
曹万青感动得热泪盈眶,扑通一声给黄知府跪下了,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黄知府一把将曹万青拉起,说道,曹公子,你年轻俊俏,喜爱美艳女子本来无错,只是你做事欠考虑,轻浮行事,不仅害了碧云姑娘的性命,还连累自己遭受牢狱之灾,险些丧命,应当吸取教训才是啊!
曹万青听罢羞愧不已,回到,大人教训的是,小生一定谨记在心,终身不忘!
好了,曹公子,你离家数日,家中亲人甚是挂念,赶紧回家莫叫父母挂念才是,老夫我公务繁忙,就不远送了!说罢,叫过刘达,说到,离开府衙数日,不知又发生了多少大案呢,我们也该赶回府衙了,赶紧上路吧!说罢径直朝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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