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中学师生大会上的发言:笨人自有本人的光辉
尊敬的X校长,尊敬的各位老师、家长、同学们:
下午好。非常荣幸有这样的机会,在春暖花开的季节回到故乡。要说我过去丢人,大多都是丢在外面的,这回真是要丢人丢到“家”里来了。刚才主持人盛情介绍了我如何“成功”,让我这样一个向来晚熟的人,感到格外的惶恐。因为我很清楚,在这个时代,无论是采用哪个领域的评价方式,我所走过的道路,都与成功关系不大。
至今我每次被人提起,都是因为博士致谢火爆出圈成为了网红,就连我的学生都会带着猎奇的口吻问我:“你就是那个可怜的什么人吗?(博士致谢的题目叫《可怜无数山》)”,每次都令我格外的难为情。我曾经不止一次难堪的解释过:“如果我预知了那篇文章会被上百万人阅读,那我在写作之前,一定会认真思量一番,不会将自己置于如此尴尬的境地”。
我曾处心积虑的想要通过其他方式,成名成家、大富大贵,但万万没想到,在那样一个不经意的时间节点,因为一些不经意的文字,把我变成了这样一个“有名的穷光蛋”。或许是因为我足够的坦诚,在一个乐于炫耀成功的时代,我却愣头青一样分享了自己近乎惨烈的失败经历,因为这样的一个“壮举”,我被网友们誉为“无边黑暗中的一道光明”。原来,“诚实”是如此稀缺和奢侈的一种品质。
既然如此,我此次回到家乡,就再次厚着脸皮,向亲爱的学弟学妹们,继续分享一些我那蹩脚的成长故事。因为我读过农学的学士、法学的硕士、经济学的博士,现在又从事与哲学有关的研究;以前当过公务员,在大厂打过工,自己也创过业,现在又在高校任教,所以被不少网友戏称为“跨界学霸”,其实我从小到大,都是一个资质非常平庸的人。今天,我就以“笨人自有笨人的光辉”为主题,为学弟学妹们送上成人礼。
1987年秋天,我刚一出生就成了个没有户口的“黑娃”,在穷山沟里东躲西藏了很多年。那时候的农村,还处于深度贫困状态。我现在都记得,在那漆黑的窑洞里,没有通电、没有通水,除了烧土炕之外,再没有取暖设备。夏季蚊虫叮咬暂且不论,冬季窑里的水缸,总是结着厚厚的冰层,每天早晨要用锐器凿开冰面,才能取水造饭。
我刚出生时几乎没有吃过母乳,加之辅助的乳品或肉类等营养物质奇缺,幼儿时期生长迟缓,一直以来身体素质都非常差。那时,我爷爷买了一只奶山羊,白天抱着我在山坡上放羊,晚上回来挤奶,为嗷嗷待哺的婴儿补给一些营养。姊妹们都说,那只奶羊就是我的“妈妈”。
当年交通条件极差,从村子里到最近的乡镇,推着自行车走山路,来回得好几个小时。如果“黑娃”感冒发烧,是不能光明正大的到乡镇卫生所去看大夫的,只能问计于村里的赤脚医生,或老人积累的各种土方子。对于一个婴儿来说,真不知道怎样保证智商不受损害,还能惊险地挺过一个又一个严寒和酷暑。
比营养和药物的匮乏更可怕的是,长期不能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因为极度的缺爱而留下的童年伤,至今都很难一笑置之。后来我爷爷奶奶去世的太早,我三岁又被转手到舅舅家。再后来,我父亲又去世的太早,没能等到我可以自力更生的年纪。很多年以后,我总会梦见儿时的自己,一个人在大雪中,翻山越岭,一路狂奔。
因我从小发育非常迟缓,脑子也不太灵光,六岁之前基本不识字,也不太会背唐诗,更算不了算数。加之我相貌丑陋、言行木讷、形容猥琐,唱歌跳舞也全然不会,与同龄小朋友相比,我的迟钝显得非常的“现眼”。
1993年,我爸费尽周折给我弄到了户口,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上学了。在屯字小学上一年级时,记得第一学期期末考试,我是班里的第13名,当时班里一共有多少个小朋友,我已经完全不记得,只记得当时我爸带我领取学生手册,看到这个名次时的眼神,似乎并没有要责怪我的意思。他的这份宽容让我很多年都没有忘记。
后来到屯字中学上初中,记得初一时班里有70多个学生,第一次期中考试,我是班里的第11名,代数只考了37分,丢尽了我爸作为一个乡村数学老师的老脸。如果按照这所乡镇中学的高考录取率来计算,我这样的名次,基本是连考上普通本科的机会都不存在的。
上了高中以后,我开始发愤图强,虽然高中三年,大多数时候都是班里第一名,甚至是年级第一名,但那是我提心吊胆的用考试成绩,伪装了自己的智商,后来走出社会遇见各路学业精英,我很快就露出了马脚,显出了原形。当我开始意识到自己资质平庸,没有别人聪明的时候,我并没有想象中的慌不择路,反倒是心平气和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2005年,我以差强人意的高考成绩,进入兰州大学一个非常冷门的专业,叫草业科学,当年这是一个籍籍无名的专业,而现在已经是排名全国第一的顶尖专业,但当时的认知,完全无法判断这些东西,会为我的命运带来什么样的机缘。
大一时的课程难度很大,我现在还记得教我有机化学的年轻女老师,讲课柔声细语,身材、颜值、学历都很高。第一学期的化学考试,当时整个学院两个班级60多个学生中,只有3个人不及格,其中就有我,让我这个高中时自诩化学为第一特长的学生颜面尽失,从此丧失了向漂亮的化学老师献殷勤的勇气。
因为过度的自卑而陷入过度的迷茫,不知道像自己这样的笨蛋,以后还能干些什么,只好泡在图书馆里,以神农尝百草的盲目,胡乱翻些小说散文,以此打发时光。直到有一个学期,我选修了经济管理专业的一些课程,当时一个教管理学原理的青年男老师,以极具感染力的口才和学识,第一次唤醒我对知识的渴望。自此,我开始自学高等数学、西方经济学等课程,并萌生了继续读研究生的想法。
但通过一年多的自学,我并没能考上心仪学校的经济学研究生,大四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岗位,毕业后就跟着打工潮,挤在绿皮火车里去了广州,一边赚取碎银几两,一边继续准备考研,因为巨大的生存压力,两次考试发挥的都很不好。在那个本应狂妄、嚣张、青春无敌的年纪,我却过的极度消沉、动荡、一筹莫展。
毕业后的三年时间,我始终没有找到很好的着落,于是被家人叫回老家考公务员。2012年清明节前,我进入X县城关镇人民政府工作。此后,担任过X村、X村党支部书记、第一书记。三年的基层工作经历,为我积攒下了丰富的实践经验和人生阅历,也是迄今为止,最让我难忘的一段峥嵘岁月。
三年任期结束后,我出版了第一本学术文集《祁村奋斗——一个村支书的中国梦》,得到不少媒体的关注开始进入公众视野。以我现在的眼光看,十年前的研究成果还非常青涩,但至今我都能收到来自很多地方的基层干部的读后感,有位于广西中越边境的驻村干部,有位于新疆中哈边境的第一书记,他们告诉我,这本书曾给他们以力量和希望。
大学毕业之后的十年时间里,我淋过大雨、睡过天桥,当过村干部、卖过三轮车,在那兵荒马乱的青春里,一直身处社会最低层,遭受各种社会毒打。我想提前告诉你们,成长是一件极度残酷的事情,但又生怕你们过早的知道了真相。
当年,我在村里工作的时候,每天中午在田埂上都会坚持学习外语。无数个汗流浃背,挑灯夜读的日子里,始终手不释卷,笔耕不辍。过去这些年,我无论是浪迹江湖,还是身居庙堂,不管在哪个卑微的角落里,我都没有放弃过自己。因为这世上的失败只有一种,那就是半途而废。
在读完了中国人民大学的农业硕士,兰州大学的法律硕士之后,我开始准备博士研究生的入学考试。记得有一次去西安参加英语雅思考试,正直正月初三大雪纷飞,我深夜背着行囊,还没有找到可以栖身的酒店。那时雅思考试一次的报名费就得三千元,是我当时的女朋友(现在我的妻子)一个月的工资,我考了三次雅思,就败光了她的一枚钻戒,想必在她看来,一定是荒唐至极。
2018年,已经三十岁的我,辞了所有工作,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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