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冬季过后的第一场雨。
南方果真是纤弱的姑娘,雨下得细细绵绵。落水沾花,娇艳欲滴,混杂袅袅炊烟,仿若仙境。静穆烟雨中,随雨而至的青草味扑鼻而来,留在记忆中的芬芳被唤醒,把我引入童年的茶园。
茶园、烟雨、油纸伞、小桥流水、江南,这都是独属于南方的优雅端庄,是独属于小家碧玉的美。我的家乡本名原为果茶园,这曾经一定是个采茶胜地,可最终依然被舍弃了,很少再有人去山后种茶。我沿着熟悉的田堰路绕到山后面,以前的很多地方已经盖了屋子。我在那条被雨水洗刷得呈现红泥的道上,小心地走着,尽管如此,鞋底还是沾满了泥土,我没有刮掉,儿时的我肯定不会在意这些,既然是追溯童年,必然要全面体味。
我站在山坡上,任凭东风一次次吹拂我的衣決,这时我猝然瞥见了一片绿色,它们似乎是不经意地跳进了我的眼帘。那是漫山遍野的雾气包裹的精灵,它是一个从丛林里走出的绿菌的梦,是一个清晨的相逢。这些绿盘据在山坡阴面,如一块突兀撞击视觉的画布,底色是深绿,深绿的上面陪衬着点点浅黄的嫩绿,这似乎是春天赠予我的惊喜。面对这幅画布,我的心似乎被一只毛茸茸的手抚过,变得温柔而稳定。是如此想要去拥抱它们,不,确切地说,我是如此迫切地想要去融入它们,这自然的绿色会沁入我的肌肤、骨髓,甚至思想。
曾经,迈着小小的步伐跟外婆采茶,看蚯蚓钻出泥土找小野花,背着专属小背篓,任凭汗水在阳光中蒸发。春天的风,仍在徐缓地吹着,夹带着雨后土壤的气味,那气味里有什么呢?那是一股童年的气味,它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引我相会于此。我闭上眼,往事已经记不清了,但我记得绿色海浪上一双双翻飞采茶的手,记得飘扬在山坡上的采茶歌,记得砖房里炒茶飘出的阵阵香味,记得挑着秤、背着竹萎、欢声笑语的人们。
虽然只是一时兴起的途经,但也足够了。那些过去的岁月,那些飘散的纪念,正在刹那间聚拢又散开,就好似天上的白云一般,在蒙蒙烟雨中,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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